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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截留王彦军马奏状1136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五、《梁溪集》卷八八
契勘累准都督行府劄子,缘本司申乞差拨防秋军马,勘会行府见议遣兵前去,关送照会。
今月初四日,又准都督行府劄子,缘本司申乞先次摘那将兵三二千人前来本司应副相兼捉杀盗贼使唤申闻事,勘会已降指挥,令王彦将带兵马前来行府,约至七月间可到,候到行府日,即量度差拨前来,今关送照会。
右,本司体问得王彦见在荆南府,除存留营田人兵外,将带军兵装发舟船前来,人数不多,约七月八月初间可到江州
本司缘防秋阙少军马,及近据筠、袁、吉等州申报,日有盗贼啸聚作过,阙兵分头讨捕,已具状奏闻,并申都督行府枢密院,乞截拨王彦军马存留本路防秋及讨捕盗贼使唤。
今准前项都督行府指挥,候王彦到日量度差拨前去。
窃虑王彦军马到得行府,已是秋深,又复差拨前来,须至冬月,不唯往返虚费日月,又虑军马远涉劳顿,后期误事。
除已再具申都督行府乞截留王彦就便听本司节制使唤,于沿江屯驻防托,及分兵前去虔、吉等州讨捕盗贼外,伏望圣慈详酌,早降睿旨施行。
〔小贴子〕契勘本路盗贼,除虔州南安军日近有刘宣等攻破龙南县等处作过外,其馀诸县盗贼头项不一,已曾开具申禀。
吉州近有湖南贼首王权,见不伏招安,依旧啸聚作过;
袁州近有黄颠叔贼马约一千馀人、马数十疋,见在筠、袁州界上作过,委是急阙人兵分头讨捕,伏乞圣察。
契勘本司累申朝廷,乞差防秋军马,并蒙关送都督行府
今来行府近已移司前去泗上,诸将军马并皆发绝,窃虑别无兵将可及本路。
所有王彦一军,已得都督行府指挥差拨,但须到行府,方始发遣前来,窃虑迂回,有失指拟,秋深或有警急,难使本司虚当一路之责。
伏望圣慈出自睿断,许就便存留,一路不胜幸甚。
伏乞睿察。
契勘王彦军马在荆南驻劄,系是四川应副钱粮,今来如蒙圣慈许截留本军在本路防托使唤,即乞下本路都转运司,将系省不系省并上供钱米应副赡给王彦一军。
伏乞睿旨施行。
恳留曾开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二、《北山文集》卷一
臣窃得于传闻,曾开礼部侍郎,众论疑惑。
开之所坐,臣未得而详也,然圣恩从来优礼侍从,未尝轻有罢黜,虽言章论数其短者,犹委曲保全其去,此开之罢所以人不能无疑。
每见人称开厚重质实,有文采,论今日朝廷人物者必指为善类,宜无显过得罪于清议也。
或谓止缘近日议论使事,略有异同,遂至牴牾。
独臣以谓不然。
陛下圣度如天,物物并受,数降诏旨,谓今此通和之事,无非审处中道,经久可行,固尝许群臣条奏利害,一二来上。
陛下之心,可谓酌人情而济世者。
也虽有大同小异之见,吾君父宁不谅其心乎?
谓缘论使事而罢者非也,求其所以致罢者而勿得。
无乃戆愚太甚,至有妄发狂瞽之言,圣意忤而不能容者?
则开之罢,疑或出于此也。
臣数日前,尝上疏乞罢柳约召命,未闻施行。
约之为人,陛下当自知之。
童贯而求其荐,事路真官而问其术,奸淫之事又详于孙悟之妹,其素行不待臣暴章而后露也。
然如者,陛下犹欲抆拭而用之,则如者,岂不能容忍而留之乎?
约之来,陛下虽未必侍从之;
开之去,陛下虽未必终忘之,但朝路见一曾开去,一柳约来,进退人材,似有可疑,此众论之所以惑也。
曾开去,便未损于朝廷,恐如者又或去焉,则有损矣;
柳约来,便未累于朝廷,恐如约者又或至焉,则为累矣。
圣人虚心屈己,禁萌于甚微,而防患于甚久。
方今虏使远来,计议未定,爱君忧国之人,心魂夜悸,谓祸福之几皆在乎此。
是虽众智交陈,群策并入,原其用心,皆为区区,正当容纳,各领其意。
他日事成,使论事者自怀无远见之羞;
脱或不成,陛下回思言者,不至有悔,如是可矣。
况陛下南渡以来,圣德日跻,略无过举。
如前日胡铨上书狂悖,削吏琐而投荒宜矣,然犹从大臣之请,俯加原贷。
则开之罢,臣诚有望于圣恩焉。
武帝初不能堪汲黯之言,其后则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
故卒优容之。
此臣所以恳祈于天听也。
台谏,天子以为耳目。
下有公论而不上闻,则是耳目失其所司也,臣忍为是哉!
缕缕之言,期以报陛下而已矣。
上渎天威,罪当万死。
宋故资政殿学士郑公墓志铭 南宋 · 何耕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北山文集》卷末、《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九
资政殿学士东阳郑公,绍兴宣抚四川,留蜀门者六年。
承朝廷新与金和之后,外饬边备,内御将帅,上接士大夫,辨其贤不肖而采用其长,下抚五十六州之民,无有远迩皆便安之,道路歌谣,如出一口。
故相秦桧忌其能,诬致其罪,置狱,遣酷吏锻鍊之,竟窜岭外以没,缙绅愤叹,而蜀人思之。
至今死,朝廷知其冤,追复元官职,其故良嗣以二十四年十月五日始克葬公于东阳乡招福之原。
后二十七年,良嗣以书抵耕曰:「先公名节在朝,勋绩在,子蜀人,盖知先公之详者,乃今墓道之碑未立,子其图之」。
耕以不能文辞,不获命,则退考其家传而次第其本末云:公讳刚中字亨仲
其先闽人,五代末避乱浙东,散居婺之金华与衢之西安
金华之祖百药,生三子:克从、克允、克明。
克从之子详仕至中散大夫公克允之曾孙也。
大父咨,累贡礼部不第。
父卞,亦八上,晚用累举恩调醴陵,致仕,终于承事郎,以公贵,累赠中奉大夫
公自幼秀颖,嗜读书,不肯逐群儿嬉聚。
既长,容貌伟然,器度磊落,博闻彊识,词采焕发。
丁中奉公忧,家徒四壁立,母盛氏夫人贤而严,为躬桑苧,以济其须,公亦感激奋厉,益用力于学。
与群进士试有司,必居首选,如是者数矣,至春官辄不利。
继丁母夫人忧,公年亦骎骎四十,箪瓢屡空,而气终不少挫,识者期其远到。
绍兴二年廷对,擢第三人,赐进士及第,授左文林郎温州军事判官
温名郡,太守率用显人,每与公商疑事,决滞狱,辄中理,郡政一以付公。
会岁旱荒,公徒行闾巷间,籍饥民,穷日夜不倦。
或欲责富民出米以给,公曰:「固也,然行之无法,则游手往往胁持噪竞,反以生事。
不若歛富民米,偿以常平钱,官自给之」。
用公策,全活甚众,贫富皆赖焉。
六年,召赴行在所,未至,除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赐对便殿,所陈皆当世要务,光尧深器之,改宣议郎,除枢密院编修官
七年,兼权太常博士
将有事于明堂,前一日当享太庙,或谓方行徽宗三年之丧,未宜以吉礼见宗庙,公献议曰:「陛下以万几之繁,夺罔极之哀,坐朝起居如平时矣,方将亲御戎辂以图恢复,何独至于见宗庙而曰未可?
三年之丧,陛下行之内庭,不以为朝廷之礼也。
景德閒,明德太后之丧未尝废享,臣以为当如故事」。
从之。
八年,兼权尚书右司员外郎
尝因面对,奏曰:「宽仁者人主之道,持法者臣下之职。
今有司不肯任怨,苛察之声渐归诸上,姑息之恩各歛诸己,此岂善风俗持久之道乎」?
帝嘉纳之。
时大驾自建康将移临安,公又奏曰:「使朝廷谋虑足以料敌,赏罚足以使人,虽走一函之书可以驱三军于水火,孰谓舍建康而不可以制胜?
使关防失计,外侮可入,则一马朝渡,暮即东南,临安庸足恃乎?
臣愿陛下既迁之后,勿以为安,上下一心,不置中原于度外,乃可。
不然,臣恐不能无后日之悔」。
词旨剀切,闻者悚然。
会大臣主和议,金使在廷,中外□惧。
又奏曰:「犬方齧人,岂可无因而自已;
虎方得肉,必不无故而舍之。
今敌人一旦欲与我和,还我已失之地,归我已弃之民,是不可信也。
然彼开我以好言,示我以善意,亦何辞而峻绝之乎?
正当虚心,守以正中至当之道而已」。
尚书考功员外郎号能举职
监察御史,未举,除殿中侍御史,抗疏条奏和议利害尤详,大抵以尊主威、察敌情为本,语惊人。
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上书,言不当与金和,历诋建议者,至欲斩秦桧
帝怒,罪将不测,而母老甚,人莫敢言,公力为申救。
礼部侍郎曾开亦以异议罢去,奏曰:「方今金使远来,计议未定,爱君忧国之心魂夜悸,谓祸福之几在乎此,众智交陈,群策并入,其区区之心岂有他意,愿陛下优容之」。
其爱护善类如此。
九年,除宗正少卿,改秘书少监
金人归我中原故地,枢密楼公绝江踰淮,道京入洛以至关陕。
其所经历,存问故老,褒表忠义,与夫敌情曲折、山川形要,悉以上闻,章奏一出公手。
归朝,又面奏保京、陕之策。
寻除权尚书礼部侍郎,转通直郎详定一司敕令
十年,转奉议郎,以明堂恩封荥阳县开国男,除试尚书礼部侍郎权刑部侍郎
奉上太皇后册宝,宰臣当摄太尉行事,公谓太尉秦官,不雅驯,宜改为少师
至论狱事,反复精密,必归于无冤而后已。
十一年,除宝文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
金人叛盟,朝廷将用兵,公奏曰:「陛下震发沈潜,布昭圣武,檄书一行,万物吐气,然黠敌多计,善为妖祥,稍觉失利,便以甘言相怵,陛下能持断然之意否乎」?
已而果再与金和。
韩世忠、张俊、岳飞各以宣抚使握兵于外,一日命为枢臣而收其权,公为宰相言曰:「此策信美矣,然利害得失常相倚伏,遇事更变,则激而复起,当周思熟计,益善其后」。
因画七事,施行之。
宝文阁学士,以本职出为川陕宣谕使,且与金人分画西北地界。
金遣乌陵赞谟、孟浩二人至境,必欲得铁山
公问之习边事者,曰:「无铁山则无蜀矣」。
公与反复论辨,卒屈之,又得商州秦州地十之四五,凡可以屏蔽全蜀者在焉。
始公将越境与北官议事,父老数百遮马前谏曰:「引之入,乃万全。
今往就之,得无意外虑邪」?
公曰:「吾计之审矣。
引之入,彼坐于吾家而不去,执之则为国生事,纵之则重伤国威,固莫若出也。
纵有他,不过杀一使者耳」。
众叹曰:「公勇过贲育矣」。
端明殿学士、川陕宣抚副使,后去「陕」字,专领四川云。
朝奉郎,遇太母回銮恩,转朝散郎,进爵子。
十三年,磨勘朝请郎,遇郊恩进爵伯,十五年资政殿学士十六年朝奉大夫,遇郊恩,进爵郡侯
公自议画界时,固已耸动群听,逮专阃寄,号令肃然,旌旗为之改色。
边军十万众西人,劲悍,吴璘、杨政、郭浩俱为都统制分领之,权势相引而政尤黠。
公尝欲移屯一军,政意不欲,谓公曰:「公必欲移此军,奈杨政不肯何」?
公正色折之曰:「某蒙主上委寄,偶与诸君相临,君欲以身试法邪」?
恐惧,下阶推谢,公命之坐,曰:「君能知过甚善,吾胸中即快然矣」。
自是三大将拱手侧足,奉命惟谨,讫公之去,不敢桀。
公持纪律严,而济之以恩,事细大必察,而行之以简,推诚尽公,人人说服,不独畏其威而已。
蜀自军兴以来,横歛百出,民不聊生,讲和之后,当有以休息之,而供亿不少损。
公每虑一旦有警,诛求无艺,民益不堪,于是毕精极思,兵民可以两足者而力行之。
首奏移司益昌,以便馈运,继修营田
尝于治所筑亭,榜以「思耕」,而为之记,其略曰:「嘉陵江水之险以滩名者殆百,米舟相衔,遇石而碎,与汩俱入者蜀人之脂膏也。
今塞卒十万,櫜弓卷甲而卧,吾诚能借其馀力杂耕关外,率以平岁计之,得粟一钟即减漕三钟之力,度足支五岁则可以请于天子时贷农租矣」。
然公行之皆有条序,课之以程,分之以利,勤者必赏,怠者必罚,愈久而愈信,故军乐从,讫有成效。
有纸币,患无钱以榷之,公请益昌置监,铸小铁钱,至今通行。
凡六年间,为民减科数至七百万缗,而备边金谷亦数千万计。
人方倚以为长城,而奇祸作矣。
十九年,以秦事出蜀至武昌,有旨罢使落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桂阳监居住。
明年,责授濠州团练副使复州安置。
仍兴狱于九江,连逮甚众,吹毛百端无所得,竟以嫁怨朝廷为名,坐之,移封州安置。
初,使人谕公以金三万两进,公叹曰:「此言何为至于我哉?
今日讲和正为他时恢复计,要当息民储备为先」。
卒不进,已不说。
会金人欲取燕北人之在我者,公每每为言不可遣,而悉遣之。
蜀门有义胜一军,其首领李谨等十四人枭勇,亦在遣中,以此自危,相结谋叛,事觉。
公察其情虽可矜,而纵之必生患,乃先斩以闻。
滋不说,积前后忿怨,且知公材器决不为己下,遂极力挤之。
公至封,处之怡然,穷《大易》六十四卦之旨而为之说,手写《华严经》,閒以诗文自娱,留封六年,无几微怨怼之意见于词色。
俄寝疾,索纸笔书两颂,脩然而逝,实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三也。
公盖以是日生,其始终之际亦异哉!
享年六十有七。
未几复官职。
后以良嗣遇郊恩赠宣奉大夫
公娶石氏,累赠永宁郡太夫人,有贤行,始能安公之贫,中能相公富贵,末能经纪其患难。
方祸之作,良嗣亦就逮谪柳州,夫人往来封、閒,调护甚至。
公死,独任后事,以丧归葬,夫人力也,后公二十四年卒。
公二男子,良显早卒,次即良嗣,今为朝散郎直徽猷阁、权知扬州主管淮东安抚司公事。
二女子,长适新权知柳州邢晦,次适故吏部侍郎章服。
孙男女一十一人,男曰枢孙,宣教郎
曰庄孙,承事郎
曰正孙,通仕郎
曰季孙,将仕郎
女适迪功郎詹密、进士俞恪、将仕郎李耆进士处和,馀在室。
曾孙男女亦一十一人,男曰伯衍,将仕郎
伯谦、伯源举进士
幼。
公平生著文甚多,遭祸散落,所传于世者有《北山集》三十卷、《周易窥馀》十五卷、《经史专音》五卷,良嗣访寻未已也。
公天资英杰,而养之者厚,发为文章,浑浑如江河,而措诸事业者光明俊伟如此,非閒世异人而能尔哉!
向使得极其用,益大所施设,则其正君经国之方,开物成务之略,当不止是而已,故士君子之论为时惜,而不独为公惜也。
然彼陷之者能阨其身,而不能掩其名,能屈之于一时,乃所以伸之于万代。
异时权位烜赫可以生杀人者,今与草木俱腐,人至羞称之,而闻公之风者歛衽敬慕,不敢少贬焉,其所得不既多矣乎。
岁丁卯,耕以进士赴类省试于益昌,适遇公行,尝为三百许言以送公,至以诸葛武侯、韦南康为公比,而论者不以为过,此盖非耕之言也,蜀父老之言也。
铭曰:
维古圣贤,养气浩然。
孟轲没,盖失其传。
士馁厥中,见利则迁。
或少沮之,惴慄以颠。
英英郑公,才雄气全。
其峻如山,其沈如渊。
虚明内融,果锐直前
入为名卿,论事回天。
出总元戎,于蕃于宣。
帝惠西人,命公抚边。
公既厥心,振弊举偏。
悍将挫气,疲氓息肩。
乃实乃仓,乃营乃田。
孰嚬孰呻,横赋汝蠲。
孰蟊贼汝,以锄以镌。
西人爱之,语必曲拳。
彼相何人,丑正怙权。
横加诋诬,冤犴逮连。
投之瘴海,块处拘挛。
公甘若饴,抗节益坚。
百世望,盖庶几焉。
云际天开,白璧洗湔。
尊官显名,追荣九泉。
岿然其丘,东阳之阡。
其不泯者,何千万年。
先公行状(下)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八、《斐然集》卷二五
二年七月,入对于临安行在所,上曰:「闻卿大名,渴于相见,何为累召不至」?
公再拜辞谢,进曰:「臣闻保国必先定计,定计必先定都,建都择地必先设险,设险分土必先遵制,制国以守必先恤民。
夫国之有斯民,犹人之有元气,不可不恤也。
除乱贼,选县令,轻赋敛,更弊法,省官吏,皆恤民之事也。
而行此有道,必先立政,立政有经,必先核实,核实者是非毁誉各不乱真。
此致理之大要也。
是非核而后赏罚当,赏罚当而后号令行。
人心顺从,惟上所命,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以攻则服,天下定矣。
然致此者顾人主志尚何如耳。
尚志所以立本也,正心所以决事也,养气所以制敌也,宏度所以用人也,宽隐所以明德也。
具此五者,帝王之能事备矣。
乞以《核实》而上十有六篇付宰臣参酌施行」。
上劳问甚渥,公退而就职。
居旬日再见,以疾恳求去位,上曰:「闻卿深于《春秋》,方欲讲论」。
遂以《左氏传》付公点句正音,公奏曰:「《春秋》乃仲尼亲笔,门人高弟不措一词,实经世大典,见诸行事,非空言比也,义精理奥,尤难窥测。
今方思济艰难,岂宜虚费光阴,耽玩文采?
左氏所载师春等书及诸国交兵曲折,尚涉繁碎,况于其他?
陛下必欲削平僭暴,克复宝图,使乱臣贼子惧而不作,莫若储心仲尼之经,则南面之术尽在是矣」。
上称善。
八月一日转对,奏曰:「臣扶疾造朝,备位琐闼,亦既经月。
凡所书读,多是臣庶整会升降资给,事涉细微,少有论駮,虚度时刻,愧溢颜面」。
复详论定计、建都、设险三事。
上寻命除公兼侍读,专讲《春秋》。
讲官四人,援例乞各专一经,上曰:「他人通经,岂胡某比」?
不许。
公乞在外编集成书,仰备乙览,不敢当讲席,章再上,不允。
未及卒辞,会除故相朱胜非同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公上奏曰:「谨按胜非黄潜善、汪伯彦同在政府,缄默附会,循致渡江,至今人心追恨未泯,南狩仓皇,国势岌岌。
凡下诏令,当本至公,以收溃散之情,冀安天步,乃称尊用。
张邦昌结好金国,许其子孙皆得录叙,沦灭三纲,天下愤郁。
若谓事由潜善,己不预知,此大事也,亦可从乎?
及正位冢司,苗、刘肆逆,贪生苟容,辱逮君父,故七月八日圣旨以其『荷国重任,不卫社稷,式遏凶邪,不如欧阳脩所称断臂妇人之节』,其责词曰:『凶意已行,乃援唐襄王之故事;
逆谋先定,共推太后之前闻。
在君可移,于国何有』?
以此观胜非其忠邪贤否,断可见矣。
方今强敌凭陵,叛臣不忌,沿江都督极天下之选。
用人得失,系国安危,深恐胜非上误大计」。
胜非改除侍读,召赴行在。
左相吕颐浩以公既有论列,不复经由,遂命检正官黄龟年书行,公上奏曰:「由臣愚陋,致朝廷过举,侵紊官制,隳坏纪纲。
孟子曰:『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
臣待罪五旬,毫发无补,既失其职,当去甚明。
胜非系臣论列之人,今朝廷乃称胜非处苗、刘时能调护圣躬,即与向来诏旨责词是非乖异。
昔公羊氏以祭仲废君为行权,先儒力排其说,盖权宜废置非所施于君父。
《春秋》大法尤谨于此。
建炎改元,凡失节者,非特释而不问,又加进擢,习俗既成,大非君父之利。
臣蒙睿奖,方俾以《春秋》入侍,而与胜非为列,有违经训。
倘贪禄位,不顾旷官,纵臣无耻,公论谓何」?
初,吕颐浩都督江上还朝,欲去异己者,未得其方,过姑苏太守席益谓之曰:「目为朋党可矣,然党魁在琐闼,当先去之」。
颐浩大喜,力引胜非为助,而降旨曰:「胡屡召,偃蹇不至,今始造朝,又数有请。
初言胜非不可任以同都督,改命经筵,又以为非,岂不以时方艰难,不肯致身尽瘁,乃欲求微罪而去?
其自为谋则善矣,百官象之,又如国计何?
可落职提举建昌军仙都观」。
八月二十一日也。
是夕彗出东南,右相秦桧三上章乞留公,不报,即解相印去位。
侍御史江跻上疏极言胜非不可用,胡某不当责。
右司吴表臣上疏言:「胡扶疾见君,亦欲行其所学。
今无故罪去,非所以示天下也」。
奏皆寝。
颐浩即排根黜给事中程瑀、起居舍人张焘及等二十馀人,云应天变除旧布新之意,台省一空,胜非遂相。
公登舟稍稍溯流,三日而后,行次衢、梁访医,留再旬。
丰城寓居,又半岁,乃渡南江而西,休于衡岳,买山结庐,名曰书堂,为终焉计
寅被召造朝,公戒之曰:「凡出身事主,本吾至诚恳恻、忧国爱君、济民利物之心。
立乎人之本朝,不可有分毫私意。
议论施为,辞受取舍,进退去就,据吾所见义理上行,勿欺也,故可犯至诚而不动者矣。
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善人君子吾信重之,不轻慢之,恶人小夫吾悯怜之,不憎恶之。
天下事犹一家,如仲举于甫节,元规苏峻,皆怀愤疾之心,所以误也。
诸葛武侯心如明镜,不以私情有好恶也,故黄皓安于卑贱而不辞,李平、廖立甘于废黜而不怨,马谡入幕上宾,流涕诛之不释也。
孔明此心,可为万世法」。
观公室中所以戒其子者如此,则其自为者可知矣。
河南尹焞闻公进退大致,语人曰:「斯人可谓闻而知者矣」。
翰林徐俯侍读《春秋》,荐公曰:「道术有在,公论所归,臣敢蔽贤不报」?
初,王荆公以《字说》训释经义,自谓千圣一致之妙,而于《春秋》不可以偏傍点画通也,则诋为断烂朝报,废之,不列于学官
下逮崇宁,防禁益甚。
公自少留心此经,每曰:「先圣亲手笔削之书,乃使人主不得闻讲说,学士不得相传习,乱伦灭理,用夷变,殆由此乎」!
于是潜心刻意,备徵先儒,虽一义之当,片言之善,靡不采入。
岁在丙申,初得伊川先生所作传,其间大义十馀条,若合符节,公益自信,研穷玩索者二十馀年,以为天下事物无不备于《春秋》。
喟然叹曰:「此传心要典也。
推明克己修德之方,所以尊君父,讨乱贼,存天理,正人心者必再书屡书,恳恳致详,于是圣人宏规大用,较然明著,读而味之,犁然当于人心」。
翰林朱震久从公游,方侍讲此经,欲见公所著,公曰:「某之初学也,用功十年,遍览诸家,欲多求博取,以会要妙,然但得其糟粕耳。
又十年,时有省发,遂集众传,附以己说,犹未敢以为得也。
又五年,去者或取,取者或去,已说之不可于心者尚多有之。
又五年,书向成,旧说之得存者寡矣。
及此二年,所习似察,所造似益深,乃知圣人之旨无穷,信非言论所能尽也。
今幸圣上笃好,要当正学以言,不当曲学以阿世。
子发其勉之。
先儒有制作以俟圣汉之语,其不见排诮几希」。
绍兴五年二月,除徽猷阁待制、知永州,公辞以「摈斥三载,未能寡过,不敢当次对之除,不习吏事,年衰病剧,不能胜共理之寄」。
诏曰:「胡经筵旧臣,引疾辞郡,重悯劳之。
可特从其请,差提举江州太平观,令纂修所著《春秋传》,候书成进入,以副朕崇儒重道之意。
仍给吏吏笔札,委疾速投进」。
公尝谓宫观之设本以养老优贤,非因辞职不欲请,非获谴不欲受也,及此除乃谢曰:「谨修有用之文,少报无功之禄」。
即自为工程,再加订正,然后缮写奏御,凡十馀万言。
上屡对近臣称道,谓深得圣人之旨,非诸儒所及也。
提举万寿观侍读,委潭州守臣以礼津遣,金书疾置,召旨甚驶,宰相以事不自己出,形于言。
谏官陈公辅方上疏力诋程氏,公上奏曰:「臣忝预从臣,职当次对。
虽婴疾疹,尚窃祠宫。
苟有见闻,自当论奏。
伏见元祐初宰臣司马光、吕公著急于得人,首荐河南处士程颐,言必忠信,动遵礼义,实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乞加召命,擢以不次,矜武士类,裨益风化。
遂自韦布,超居讲筵
而谏臣朱光廷等又奏道德纯备,学问渊博,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制礼作乐之具,实天民之先觉,圣代之真儒也。
之见知于当世至矣。
自颐之司劝讲,不为辨词释解文义,所以积其诚意,感通圣心者,固不可得而闻也。
及当官而行,举动必由乎礼,奉身而去,进退必合乎义,其修身行法,规矩准绳,独出诸儒之表,门人高弟莫或继焉。
崇宁间曲加防禁,学者宗之,不可遏也。
近年之门人稍稍进用,而士大夫有志利禄者口诵其说,高自标榜,或乃托于词命,妄加褒借,纷然淆乱,莫分真伪,识者忧之。
学士大夫植党相非,自此起矣。
盖安于王氏者不肯遽变,而道伊洛者多失其传,无以厌服人心,故言者深加诋诮。
夫不辨真伪,皆欲屏绝,既已过矣,又及于,不亦宜乎」?
其言曰:「圣人垂训,无非中庸是也。
然中庸之义不传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后知其可思而得也。
不然则或谓高明所以处己,中庸所以接物,本末上下,析为二途,而其义愈不明矣」。
又曰:「士大夫当以孔孟为师,亦是也。
然孔孟之道不传久矣,自颐弟兄始发明之,然后知其可学而至也。
不然,则或以诸经、《语》、《孟》之书资口耳以干利禄,愈不得其门而入矣。
今欲使学者蹈中庸,师孔孟,而禁使不得从之学,是犹欲纳之室而使不得由户也。
之文,于《易》则由理以明象,而知体用之一原;
于《春秋》则见诸行事,而知圣人之大用;
于诸经、《语》、《孟》则发其微旨,以示求仁之方、入德之序。
然则狂言怪语,淫说鄙喻,岂其文也哉!
之行,其行己接物则忠诚动于州里,其事亲从兄则孝弟显于家庭。
其辞受取舍,非其道义则一介不以取与,至人虽禄之千钟,必有不顾也,其馀则亦与人同耳。
然则幅巾大袖,高视阔步,岂其行也哉!
本朝自嘉祐以来,西都邵雍、程颢及其弟关中张载,皆以道学德行名于当世,公卿大夫之所钦慕而师尊之者也。
王安石当路,重以蔡京得政,曲加排抑,其道不行,深可惜也。
愿下礼官讨论故事,以此四人加之封号,在祀典,比诸荀、扬、韩氏,仍诏馆阁搜集其遗书,委官校正,取旨施行,便于学者传习,羽翼圣经,使邪说者不得乘间而作,而天下之道术定,岂曰小补之哉」!
奏既入,溺于王氏学者喧然。
于是公辅中丞周秘、侍御史石公揆承望宰相风旨,谓公学术颇僻,行义不修,章疏交上,除知永州
公辞,复除提举江州太平观
久之,诸言者皆罪斥,除公宝文阁直学士,赐银绢三百疋两,公辞,诏曰:「朕悯邪说之诬民,惧斯文之坠地,肆求鸿硕,爰命纂修
卿发心要之未传,洞见天人之阃奥,明圣师之独断,大陈治乱之权衡。
俾给札于上方,旋观书于乙夜。
往承朕意,勿复固辞」。
公常念故乡宗族贫不能自给,逮受此赐,即付犹子宪买田于先庐傍,岁时修祀曾高丘垄,施及亲属,以疏戚为差。
方公之奉诏纂修也,虽寒暑不少懈,毕精竭虑,殆忘寝食,疾遂日增。
至是上章谢事,以绍兴八年四月十三日殁于书堂正寝,享年六十有五。
遗表上闻,诏赠四官,赙银绢二百疋两。
公积阶至朝奉郎,靖康登极覃恩转朝散郎,致仕转朝请郎,至是赠左朝议大夫
继又降诏旨云:「胡《春秋义》著一王之大法,方欲召用,遽闻沦亡,特赐银绢三百疋两,令本路转运司应副葬事,仍赐田十顷,以恤其孤,他人不得援例」。
公卿大夫士莫不为时嗟悼,形于文词以祭公而挽其葬,惜公迄不大用,佐天子成拨乱反正之功也。
公见善必为,为必要其,知恶必去,去必除其根。
强学力行,以圣人为标的。
初登科,同年燕集微有酒,自是终身饮不过量。
尝好弈,令人曰:「得一第,事业竟耶」?
遂终身不弈。
为太学官,同僚为谋买妾,既卜姓矣,叹曰:「吾亲待养千里之外,何以是为」?
亦终身不复买也。
奉使湘中日,出按属部,过衡山下,爱其雄秀,欲登览,已戒行矣,俄而止曰:「非职事所在也」。
它日二亲欲游,亦以是告,中大及令人喜曰:「尔周慎如此,吾复何忧」?
晚岁居山下五年,竟亦不出。
平生不乐近城市,寓居必深静之所。
逢佳树清流,辄扶筇拂石,徘徊而后去。
风度凝远,萧然尘表,视天下万物无一足以婴其心者。
言必有教,动必有法。
燕居独处,未尝有怠容慢色。
尤谨于细行,麟经之外,《语》、《孟》、《易》、《诗》、《书》、《中庸》、《资治通鉴》周而复始,至老孜孜,常不自足。
每子弟定省,必问其习业,合意则曰:「士当于圣人,勿临深以为高」。
不则嚬蹙曰:「流光可惜,无为小人之归」。
戚属后生艰难穷阨,但勉以进修,使动心忍性,不为濡沫之惠。
士子问学,公教之大抵以立志为先,以忠信为本,以致知为穷理之门,以主敬为持养之道,开端引示,必当其才,训厉救药,必中其病,每诵曾子之言曰:「君子爱人以德,细人爱人以姑息」。
故未尝以辞色假人。
近世士风奔竞,惟事干谒,公在琐闱,虽抱羸疾,接纳无倦,随其品历,访以四方利病。
于容貌颜色辞气间,消人贪鄙,有欲启口请托者,必忘言而去。
壮年尝观释氏书,亦接禅客谈话,后遂屏绝。
赣川曾几书曰:「穷理尽性,乃圣门事业,物物而察,知之始也。
一以贯之,知之至也。
无所不在者,理也。
无所不有者,心也。
物物致察,宛转归己,则心与理不昧,故知循理者士也。
物物皆备,反身而诚,则心与理不违,故乐循理者,君子也。
天理合德,四时合序,则心与理一,无事乎循矣,故一以贯之,圣人也。
子以四端五典每事扩充,亦未免物物致察,犹非一以贯之之要,是欲不举足而登泰山,犹释氏所谓不假證修而语觉地也。
四端固有非外铄,五典天叙不可违,在人则一心也,在物则一理也,充四端可以成性,惇五典可以尽伦,性而伦尽,斯不二矣。
学佛者其语则欲一闻便悟,其行则欲一超直入,纵有是理,必无是人。
如舜可谓上上根矣,然犹好问,犹察言,犹取诸人以为善,独闻斯行之若决江河,与人同耳。
今以中才欲了此事,不从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以求之,则亦何以异于谈饮食而欲疗饥渴乎?
释氏虽有了心之说,然知其未了者,为其不先穷理,反以理为障,只求见解,于作用处全不究意也。
以理为障而求见解,故穷高极大而失其居,失其居则惑人也,故无地以崇其德,至于流遁,莫可致诘。
于作用处全不究意,故接物应事,颠倒差谬,不堪点检。
圣门之学,则以致知为始,穷理为要,知至理得不昧本心,如日方中,万象毕见,则不疑其所行,而内外合也。
故自修身至于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矣。
子又曰四端五典起灭心也,有所谓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者。
夫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者,即起灭心是也。
不起、不灭心之体,方起、方灭心之用。
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能操而常存者,动亦存,静亦存,虽百起百灭,心固自若也。
放而不知求者,静亦亡,动亦亡,燕居独处,似系马而止也。
事至物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矣。
是以善学者动亦察,静亦察,无时而不察也。
持之以敬,养之以和,事至物来,随感而应,燕居独处,亦不坐驰,不必言致其精明,以待事物之至也。
子又谓充良知良能而至于尽,与宗门要妙两不相妨,何必舍彼取此,则非之所敢知也。
夫良知不虑而知,良能不学而能,此爱亲敬长之本心也。
儒者扩而充之,达于天下,立万世之大经,经正而庶民兴,邪慝息矣。
释氏则指此为前尘,为妄想,批根拔本,殄灭人伦,正相反也,而谓不相妨,何也?
孔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恶似是而非者,差之毫釐,谬以千里,故善学之君子,慎所取焉」。
公精识强记,无所不知,而与人谈论,气和词简,若中无所有者,故未尝失色于人,亦未尝失言于人。
仕止久速由道据义,行心之所安。
其欲出也,非由劝勉,其欲去也,不可挽留。
朱震被召,问出处之宜,公曰:「子发《学》易二十年,至有成说,则此事当素定矣。
世间惟讲学论政,则当切切询究。
若夫行已大致,去就语默之几,如人饮食,其饥饱寒温必自斟酌,不可决诸人,亦非人所能决也。
之出处,自崇宁以来皆内断于心,虽定夫、显道诸丈人行,亦不以此谋之,而后亦少悔。
浮世利名,真如蠛蠓过前,何足道哉」!
定夫,游公
显道谢公良佐也。
杨公中立皆程门高弟。
公之使湖北也,杨尚为府教授,谢为应城宰,公质疑访道,礼之甚恭。
来见而去,必端笏正立目送之,僚属惊异,吏民耸观。
邹公浩闻之,叹曰:「将军北面帅师降敌,此事人间久寂寂」。
谢公尝语朱震曰:「胡康侯正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挺然独秀者也」。
从游三君子之外,则河清刘奕君曼、开封向子韶和卿、赣上曾开天游荆南唐恕处厚朱震子发,情义最笃者也。
又尝曰:「四海神交,惟君曼一人」。
且称其有相业云。
平居尚论古人,自两汉而下,则以诸葛武侯为首,于本朝卿相则以李文靖、韩忠献为冠,言必称之。
每语学者曰:「学以能变化气质为功」。
公性本刚急,乃其老也,气宇冲澹,容貌雍穆,若无喜怒者,即之和乐而有毅然不可犯之象,望之严威而薰然可亲。
年寖高矣,加以疾病,而谨礼无异平时。
每岁酿酒一斛,备家庙荐享,造曲蘖,治秫米,洁器用,节齐量,无不躬视。
于其祭也,沐浴盛服,率子孙诸妇各执其事,方享则敬,已祭必哀,济济促促,如祖考之临之也。
礼成,置酒五行,分胙内外,虽乱离迁次,衣食或不给,而奉先未尝阙。
由少至老,食不过兼味。
疾病中值岁大旱,所居岑寂,膳羞不可致。
子弟或请稍近城郭,便药饵,公曰:「死生有命,岂以口体移不赀之躯哉」!
躬耕漳滨二十馀年,所仰以卒岁者,一旦废于盗寇,闻之容色无变,若未尝勤力其中也。
惟问丘坟,则泫然流涕。
虽转徙屡空,取舍一介,必度于义,饥不可得而食,寒不可得而衣。
自登第逮休致凡四十年,在官实历不登六载,虽数以罪去,其爱君之心远而逾笃。
每被召,即置家事不问,或通夕不寐,康济艰难。
见中原陷没,百姓涂炭,若疾痛之切于身也。
然宦情如寄,道有不合,色斯举矣。
侯无可诸孙,冲良有祖风,言必称二程先生,他无所许可。
后至漳滨,瞷公言行,日月淹久,不觉叹服,语同志曰:「某以为在天下,视不义富贵真如浮云者,二先生而已,不意复有斯人也」。
常服浣濯纫补,或至二三十年,岁不必随有所增制,远适亦以自从,谓子弟曰:「不使汝等有仓卒不办之忧」。
年既六十,即命造束身椑,自授尺寸,岁一漆之。
得疾不能阅书,命子宏取《春秋说》诵于前,间一解而笑。
结庐犹未成,独戒宏曰:「当速营家庙,若祭于寝,非礼也」。
二弟问疾,泣而抚之。
至于诸子,则正容曰:「事兄友弟」。
遂不复语,泊然委顺。
敛以深衣,不用浮屠氏,皆治命也。
初娶李氏,继室王氏,皆赠令人。
子三人:长寅,左奉议郎、试尚书礼部侍郎侍讲
次宁,右承务郎、行尚书祠部员外郎
季宏右承务郎
女申,适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向沈,其父即和卿也。
孙大原,右承务郎
公没五年之后,始生大经、大常、大本、大壮、大时。
公少时有作为文章立名后世之意,其后笃志于天人性命之学,乃不复作。
故召试,辞免之奏曰:「少习艺文,不称语妙。
晚捐华藻,才取理明。
既觉昨非,更无馀习」。
文集十五卷,皆不得已而应者,靡丽无益,一语不及。
每患史传浩博,学者不知统要,而司马公编年《通鉴》正书叙述太详,目录首尾不备,晚年著《举要》历八十卷,将以趋详略之中矣,然尚有重复及遗缺者,意司马公方事笔削,入秉钧轴,寻薨于位,不得为成书也。
遂略用《春秋》条例,就三书修成一百卷,名曰《资治通鉴举要补遗》,自为之序,以广司马公愿忠君父、稽古图治之意。
诸孤以其年九月一日葬于潭州湘潭县龙穴山,令人王氏祔焉。
从臣建言:「公当蔡氏专权,弃官不仕,归养膝下,左右无违。
靖康绍兴出入禁闼,正义直指,风节凛然。
方《春秋》大禁之,慨然忧世,心无二虑,穷源阐奥,学遂显行,其功不在先儒之下。
昔人有一节称,犹褒之以谥,列诸史传,况如孝于亲忠于君,好学不倦,身死而言立,可不饰其终乎」?
诏下礼官议,礼部太常官合议曰:「谨按谥法,道德博文曰文,纯行不差曰定,请谥为文定」。
制曰:「朕悯士大夫高爵禄而下礼义,尚权势而薄廉耻。
祸败之衅,职此之由。
惟予近臣守死善道,服仁体义,老而不衰,生多显名,没有遗美,顾此褒恤,岂限彝章?
具官某以名世杰出之才,探千载不传之学,穷《春秋》奥旨,续前圣微言,旁贯诸经,网罗百氏,优游餍饫,久自得之。
不可以势利回,不可以威武屈,近代以来,数人而已。
是用致尊名之义,广崇德之风,以训后人,以明吾
凡尔有学,尚克继之。
赐谥曰文定」。
盖非常格也。
绍兴十有九年,郊恩赠左大中大夫
惟公道学溥博浑深,不可涯涘,追究平生言行,反覆订正,凡十有五年,粗能成章,以备太史氏采择,且求于有道立言之君子,传诸永世
谨状。
聘士刘公先生墓表1198年1月1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先生姓刘氏建州崇安县五夫里之白水人
其曾大父讳滋,起身农亩,以进士高第仕至尚书职方郎中,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
大父讳照,朝请郎
再世皆有清德,中岁即休官退处,以大耄终。
父讳元振,始不仕,然亦以驯行称。
先生讳勉之字致中,自幼强学,日诵数千言。
耳目所接,一过不复忘。
其为文肆笔而成,滂沛闳阔,凌厉顿挫,侪辈少能及之。
踰冠,以乡举诣太学
蔡京用事,方禁士毋得挟元祐书,制师生收司连坐法,犯者罪至流徙。
名为一道德者,而寔以钳天下之口。
先生心独知其非是,阴访伊洛程氏之传,得其书藏去。
深夜,同舍生皆熟寐,乃始探箧解帙,下帷然膏,潜抄而默诵之。
涪陵谯公天授尝从程夫子游,兼邃《易》学,适以事至京师,即往扣焉,尽得其学之本末。
既而遂厌科举之业,一日,弃录牒,揖诸生而归。
南都,见元城刘忠定公
毗陵,见龟山杨文靖公,皆请业焉。
而刘公尤奇其材,留语数十日,告以平生行己立朝大节,以至方外之学,它人所不及闻者,无不倾尽。
先生拜受其言,精思力行,朝夕不怠。
久而若有得焉,则畴昔所闻一言之善融会贯通,皆为己用,而其践履日以庄笃。
籍溪胡公原仲屏山刘公彦冲两先生友善,日以讲论切磋为事。
其于当世之务若不屑焉,而论说区处,钜细显微皆有条理。
乱后,故山室庐荒顿,乃即建阳近郊萧屯别墅结草为堂,读书其中,力耕稼以自给,澹若无求于世。
而一时贤士大夫莫不注心高仰之。
中书舍人吕公居仁知之尤深,尝以小诗问讯,有「老大多材,十年坚坐」之句,世传以为实录。
是时国家南渡几十年,谋复中原以摅宿愤,而未有一定之计。
方且寤寐俊杰,与图事功,吕公乃与同列曾公天游、李公似之、张公子猷三数人者共列其行谊志业以闻于朝,特诏诣阙。
将行,屏山先生为作《招剑》之以祝之。
其卒之乱曰:「宝剑徕,奉君王。
抚四夷,八荒。
时乎,毋深藏」。
其所望于先生者盖如此。
既至,会秦丞相已颛国枋,为其事非己出,不能平。
又方决屈己和戎之策,恶闻天下正论,意山林之士不顾利害,敢尽言触忌讳,尤不欲使见天子,谈当世事,第令策试后省,给札俾上其对。
先生知道不易行,即日谢病归。
杜门高卧十馀年,造养益熟,名闻益尊。
故相赵忠简公镇南州,道出里门,纡辔入谒,坐语移日,弥加叹重。
然其去未几,即遭谗窜海外以没,同时知先生者亦皆废锢不复用,于是先生竟不及一试于用而卒于家。
享年五十有九,有志之士莫不哀之,绍兴十九年二月十日也。
先生学本为己而才周世用,临事财处,不动声气。
平居严敬自持,若不可犯,而接物之际恂恂和悦,色笑可亲。
其临财廉,一介不妄取。
少时妇家富而无子,谋尽以赀产归女氏。
既谢不纳,又择其宗属之贤者举而畀之,使奉其先祀。
其与人交诚信恳恻,同里胡公明仲侍郎蚤出为季父后,不自知其本亲,乡人多窃议之而莫以告。
先生独为移书,具陈本末所以然者,胡公感其言,为数归省,恩礼略备,议以少息。
熹之先君子蚤与先生游相好,将没,深以后事为寄,且戒熹往学焉。
及弃诸孤,先生慨然为经理其家事,而教诲熹如子侄。
既又以其息女归之。
亲旧羁贫,收恤扶助亦皆曲尽恩意。
学子造门,随其材品为说圣贤教学门户以及前言往行之懿,终日娓娓无倦色。
自壮至老,如一日也。
娶连氏,无子,以从兄之子思温为后。
二女子,其长归于我,次适朝奉郎范念德
思温亦无子,又以从弟之子澧后之。
建州于今为建宁府先生墓在草堂涉溪西北七里所群玉乡三里之学士原。
其葬不及铭,逮今且五十年。
后生之及见先生者日加少,熹惧其益久而遂将无所考也,乃追记其世家学行之最而伐石以表焉。
庆元戊午正月己亥朔旦,门人朝奉大夫致仕朱熹述。
杂说 南宋 · 陈渊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默堂集》卷二二
仁,人心也。
人皆有是心,而不能至于仁者,失其本心故也。
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知所求则得其心,得其心斯得仁矣。
寂然不动,感而后应。
其应也,因物而已,初无一毫之私也。
无私故能合并以为公,公则仁在其中矣。
孟子又曰:「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
一者何也?
曰仁也。
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故商之三仁,同谓之仁者,亦以得其本心而已。
不然,一于私而已,此之谓失其本心。
人臣之事君,义所当然,而其志或不同。
上焉者为道术,其次为功名,又其次为爵禄而已。
苟志在爵禄而已,固不足道。
若未能舍爵禄,而喜功名,盖数千百人而不一遇也。
至于资功名以行道术,又其卓然不群,希世间出者耳。
故人主用人,不可不察也。
夫惟知爵禄之士为可轻,则必知道术之美为可重。
与之重则信之笃,信之笃则言听计从,而治效见矣。
虽然,君臣以义合者也。
必欲重与之,笃信之,相期于皋、夔、稷、契之间,适然相值,亦何从而察之耶?
唯其学同,然后有道术者得行其志;
其志同,然后立功名者得尽其术。
故志同而学不同者,人或得而间之;
学同而志不同者,始虽或离,而终必合。
盖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皆学焉而后臣之,此其所以终始如一,而天下国家可得而理也。
古者君臣之际,如石投水,何有不合?
若乃以水投石,而冀其同心同德,以济世务,是犹相索于形骸之内,而望其精神之默契,何可得耶?
善无近名,默而修之,不求人之知可也。
为恶无近刑,恶其可为乎?
为是说者,盖不知人性本善而未尝有恶也。
孟子之言性善,盖本于孔子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之说,故性之本善而已矣。
离乎善,斯入于恶矣。
君子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可见乎!
此为善之诚也,何贵于近名乎?
若夫为恶而不恃人之知,且以不近于刑为贵,此奸人之所为也,又可进耶?
庄周之学,出于老氏,老氏同善恶,而以翕张彊弱为微明之术,且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庄周见而悦之,因发此论。
扬雄遂以善恶混为人之性,至言「人伪特系乎作辍之间而已」。
其说盖有取于老氏言道德之意,此为不知善恶之所以分也。
孟子教人为善而去利,为利未必皆恶,然志在于利,而不明乎义,此恶所由起也。
故曰:「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
又对梁惠王曰:「何必曰利」。
又语宋牼曰:「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使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终至父子兄弟怀利以相接,以亡其国」。
其恶利如此,盖以恶之所由起,不可不禁耳。
然则孟子所谓性善之说,实本于孔子,夫岂不察?
而王氏乃曰:「扬子之言性,兼性之不正者言之也」。
盖有取于「善恶混」之说也。
其曰:「义者阳也,利者阴也,阴当隐匿,阳当宣著。
利非不可为也,特不当宣著为利之实而已」。
此不知利之为害,将使善恶两行,如庄周之所谓也。
其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之义,实出于孔子,而非孔子之本意。
盖其源流如此,故其为天下,假借六艺之言,变乱事实,傅会先王之法,阴夺民财,虽能苟安于目前,而后用其术者,卒至大乱,抑有由矣。
孟子曰:「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
又曰:「人不可以为善,善固未易择也」。
吾故非庄周而是孟子,反之于正,以明王氏之不知道云。
五霸,假之也。
夫假之者,外也。
圣人亦许其假乎?
曰:此罪五霸之辞也,非许之也。
孟子曰:「五霸,三王之罪人也」。
又曰:「春秋无义战」。
而春秋之事,则齐桓、晋文也,其不许明矣。
然则其说云何?
曰:所谓久假而不归者,不归于帝王之诚也。
乌知其非有,则以五霸终不知其非己有也。
不知其非己有也者,以窃其名,乐其利,不由乎中而为之也。
故曰:五霸,假之也,罪五霸之辞也。
若夫尧舜性之也,此由仁义行,得之自然而然也;
汤武身之也,此行仁义,有心于为之也。
「性之」为自诚而明,不勉而中,不思而得;
「身之」为自明而诚,勉而后中,思而后得。
诚无浅深,皆由中而出也。
既谓之假,则亦伪而已。
诚与伪,相去远矣。
此五霸之所以分也。
或曰: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
从之为言,无所要而自至也,与要之者异矣。
曰:修天爵以俟人爵,犹未能忘乎人爵也。
然则如之何?
曰:从之者,任其自尔之谓也。
在我者徒知修天爵而已,人爵何有焉!
「从」之字与「从其白于外也」之「从」同。
孟子之称柳下惠曰:「油油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
唯不自失,此下惠所以为介直道而事人,三黜于士师而不去,推而之于三公,一也。
夫如是,其和足称也。
子思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
义者宜也,尊贤为大」。
孟子则曰:「仁之实,事亲是也。
义之实,从兄是也」。
或以义为尊贤,或以义为从兄,何以不同?
曰:子思之言,自家以及国,孟子之言,修身以及家,此其所以异也。
夫义因仁而广之,唯所施之宜而已。
施之于家,由事亲别而为从兄,宜也;
施之于国,由亲亲别而为尊贤,亦宜也。
合而为仁,离而为义,无二道也。
以其言修身以及家,故终之以「乐斯二者」;
以其言齐家以及国,故始之以「为政在人」。
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特恶不仁者之事也。
若夫好仁,则为己有矣。
「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何也?
劳者,抚人以恩,为上之道也;
诲者,教人以善,为师之道也。
非其所当劳而劳之,非其所得诲而诲之,则人斯不服矣。
爱而不已,则疑于劳;
忠而不已,则疑于诲。
为爱为忠,而入于劳与诲者,君子之所当戒。
然受其劳与诲,亦宜察也。
楼仲辉云:「从来解《书》义,谁解得好」?
余曰:「若论注解,莫无出荆公。
由汉以来,专门之学,各有所长,唯荆公取其所长,绚发于文字之间,故荆公为最」。
仲辉云:「穿凿奈何」?
余曰:「穿凿固荆公之过,然荆公之所以失,不在注解,在乎道术之不正,遂生穿凿。
穿凿之害小,道术之害大」。
仲辉曰:「荆公之说本于先儒,先儒亦有害乎」?
曰:「先儒只是训诂而已,不以己意附会正经,于道术初无损益也。
只如荆公引『擅生杀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此申、商、韩非之所为,岂是先王之道?
而彼不悟,反以證经」。
曰:「此自荀子之说,何为不善」?
曰:「若论道,则荀卿容有不知者,其说亦何足取!
荀卿之门出李斯之术卒以乱秦,源流有所自矣」。
「然则《书》言『惟辟作福,惟辟作威』,非耶」?
余曰:「今人劝人主揽权,多用此说,而不知圣人之言,意有所主。
其下文云:『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
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盖曰威福之作,唯人主当尔。
人臣如此,必致凶害,所以戒也。
岂生杀由我之谓哉」!
曰:「『用人惟己』之义又如何」?
曰:「用人惟己,见贤焉然后用之,不以左右、大夫、国人之誉而用人也。
人主深居九重,人之贤否,何自而知之?
必有以闻于我者。
其用不用,则在我矣。
是之谓『用人惟己』。
如今之特旨,识者不以为然。
岂有有司定罪不至于此,而人主固欲重行,此何理哉!
故凡人主欲揽权柄者,必为臣下所夺矣。
赵韩王再相太宗,既罢,对于便殿,太宗问:『人主如何得威柄在己』?
对曰:『若事事付之有司,则威柄在己;
若事事要出于己,则威柄归宰相矣』。
天下以为名言。
或曰,普自以不复用,故言于太宗
不然,亦普之所秘也」。
曾天游云:「人须是躬行,说得不济事」?
余曰:「此极是。
然不独行之艰,知之亦难。
只为不知,知岂不能行」!
曰:「人非下愚,谁不知者。
只为不能行,若日中见沟堑,终不到陷在其中,唯夜间则不可知」。
余曰:「只为日中见得分明。
且非独夜间,如盲人,虽日中亦有时乎为沟堑所陷,不见故也。
此所以贵乎知,知之则能行之矣」。
吕居仁云:「曾问杨丈舍生受生事,杨丈答书云:『俟他日面见,说子细』。
后来杨丈有事,至今不得其说,如何」?
余曰:「来无所从,去无所止,不知舍是何人,受是何物」。
曾天游云:「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所谓为己,尽其在我者而已。
此甚分明,不知为人如何说」?
又谓子韶云:「为人乃求人之知,恐不然」。
余曰:「为人,如有人则作、无人则辍之类是也。
为己,何干人事!
此圣人发明古今学者之所以不同,大率后世作事,都是为人。
如五霸假仁义以尊周室,徒说其名,其诚安在?
诚是为己,伪是为人」。
己未十一月十七日夜,梦邵康节论数,手持一卷纸,纵横界如棋局,其上有字,不依窠眼翻卷之,示余云:「天地之数,不可干他,阳生自至」。
余尝论命,以谓上圣至于下愚,莫不有分。
分既定矣,不能乘之以往,而欲致力于其间,非赘则亏,故人为非命也。
孟子曰:「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周公告君奭曰:「在亶乘兹大命,所以处之」。
其说尽矣。
由是言之,数既已定,又岂可干乎?
待其自至可也。
世之不知命者,谓人力可以必为。
纵其欲利之心,无所不至,而终无所成者多矣。
或者推之荒忽,一切不为,怠惰委靡,使天之所赋,莫或助之,其亦自暴自弃而已。
二者胥失也。
故命于人无不定,圣人安之,君子信之,至于下愚,则役于阴阳而不自知矣。
朱震绍兴八年七月十七日 宋 · 晏敦复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八、《汉上先生履历》(通志堂本)
维绍兴八年岁次戊午七月庚申朔十七日辛丑左朝散郎、试尚书吏部侍郎详定一司敕令晏敦复左朝散大夫、试尚书户部侍郎详定一司敕令李弥逊左中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曾开左朝请郎、试尚书兵部侍郎张焘左朝奉大夫、新除尚书兵部侍郎兼资善堂翊善侍讲吴圭左朝奉大夫、试给事中侍讲张致远左朝奉大夫、试给事中史馆修撰勾涛左朝奉郎、试中书舍人直学士院侍讲吕本中左朝请郎、试中书舍人楼炤左朝请郎、试中书舍人勾龙如渊左朝请郎权尚书吏部侍郎魏玒,左奉议郎权礼部侍郎张九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侍读内翰翊善朱公之灵:惟公老于田亩,困于州县。
白首穷经,意则不倦。
视彼世人,奚贵奚贱?
不义而得,吾亦不愿。
一昨召来,遇知明主。
金马玉堂,四涉寒暑。
以经决事,随事有补。
位高职卑,亦莫公侮。
不传之要,自得之妙,惟公知之,固世所笑。
彼笑何伤,公亦自强。
愈老愈壮,虽死不亡。
识公日浅,相知则深。
公病不起,孰不痛心?
凉风应时,白露日侵。
薄酒寓哀,公或肯临。
尚飨!